「说什麽了？」陈勇问道。

罗浩却没说，安心的开车。

「老柳，看见了吧，罗浩就这样，说到重点的时候就不说了。」陈勇鄙夷。

「还说邱吉尔的鹦鹉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我在那面上学的时候有老师见过，说大型鹦鹉真能活，一百多岁没问题。」陈勇感叹，「罗浩……」

他还没说完，就听罗浩问道，「陈勇，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有点油腻了？」

「嗯？」

「嗯？」

陈勇和柳依依异口同声的「嗯」了一声。

「人类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生物。有些时候，他们是真的很愿意为着精神世界狂热的，谁还没个奇观梦呢，谁还没个中二期呢。

相反，没人喜欢死气沉沉的油腻中年。」

「我怎麽觉得我劝沈一飞的时候自己已经油腻了呢。」

「开什麽玩笑，现在给我一个重回过去的机会，我一定要考协和！」陈勇叫嚣着。

「为什麽？」

「每次看你装逼我都很不爽啊！」陈勇义愤填膺，「比如说巴西龟吞了水晶宝宝，我估计我宠我爱的兽医尝试用胃镜取了，但是取不出来。」

「哦，那东西圆滚滚丶滑腻腻的，的确很难取出来。」

「你看，就你这种态度，是最讨厌的！」陈勇道，「一切都见过，一切都胜券在握。」

「难道不好麽？」

「所以我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考协和。」

罗浩微笑，唇角上扬。

「沈主任家的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高考。」陈勇还是有些怀疑。

「我也不知道，但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告诉他成年人世界的恐怖，他以为的天赋在真正天赋选手面前，不值一提。」罗浩也不知道。

叛逆期的小男生，特别棘手。

罗浩只能揭开一个又一个崭新的世界，让沈一飞看见里面的一抹光，引起他的好奇，让他知道光是一个玩游戏就可以千奇百怪，光怪陆离。

「话说罗浩，你会不会以后给沈一飞辅导攻克？」陈勇问。

这话问的，罗浩多忙，哪有时间给沈自在的儿子辅导功课。

哪怕以后和大妮子有了孩子，也未必有时间自己亲自辅导。

「不会，高考变化太大，我要去辅导的话，至少要沉下心研究几个月才行。不是开玩笑啊，我一个师兄，有次吃饭的时候听他抱怨。」

「抱怨什麽？」

「新世纪的四大工程，南水北调丶西气东输丶西电东送丶青藏铁路。当时老师在课堂上划重点，说这几样是百年工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高考都要提到，让他们好好学，掌握精髓。」

「呃~~~」

「结果当他念到高三的时候，这几样就不再是知识点了。」罗浩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专心开车，随口八卦，「当时老师有些遗憾，该乾的都干完了，这个世纪剩下90年要干点啥呢。」

「哈哈哈哈。」

罗浩用似是而非把话题转移走。

至于沈一飞，希望他的运气足够好，能把握住高考这个机会。

哪怕他只上三本或是大专，有沈自在这个父亲在，也比世界上大部分人幸福，可这不是还有高考呢麽。

错过了，总归很可惜。

……

……

「石主任，您歇歇。」一名兽医给石硕石主任端了杯茶。

石硕叹气，「找外科吧，还得要磨钻，我摸着巴西龟的腹部也有鳞片，挺硬的。手术倒是不难，切开，取出，缝合就行。」

「再等等，再等等。」兽医挠着头，笑了笑。

「等什麽？」石硕皱眉。

其实他也知道我宠我爱在等什麽——找人来救台。

但石硕不信省城还有人能来给巴西龟做胃肠镜取异物的手术。

不是因为石硕自信水平天下第一，而是因为能把脸放在家里，很坦然的来宠物医院给宠物看病丶做手术的医疗专家屈指可数。

但就算是其他人也能「不要脸」的来给宠物看病，他们也做不到。

这一点石硕确信。

那圆球在胃里遇水后就饱满，胃镜钳子根本夹不住，一夹一滑，一夹一滑，堪称滑不留手。

用筷子夹玻璃球的难度，完全没办法和眼前的手术比。

而且吞了异物的乌龟还小，不是那种大海龟，手术的难度进一步被加大。

只能做外科手术。

石硕不屑的瞥了一眼宠物医生。

他以为只要是个医生就能做？真以为自己的专家名号是大马路上捡来的？

开什麽玩笑。

但石硕没动气，他只是在惋惜手术自己没完成，1万的手术费是拿不到了。

折腾了几个小时，却没拿到钱，有点可惜。

人家即便给，自己也不能要。那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点道理石主任是懂的。

石硕满脑子想的都是钱。

他很珍惜在宠物界打开的局面，现在医疗界挣钱简直是大逆不道，被人人喊打。自己怎麽办？想要生活好一点，给孩子留点，手头宽裕点，只能出来用业馀时间给宠物做手术。

【医疗界的过度医疗让人触目惊心~~~】

宠物医生给石硕倒了杯茶后开始自顾自的刷手机。

一个尖利的诡异声音传到石硕的耳朵里。

「那个小齐啊，你看什麽呢？」石硕问道。

「刘主任，最近有个北大的专家仗义执言，说医疗界过度医疗的事儿，还推崇免费医疗。」

宠物医生解释道。

不过下一秒，他就看见石硕的脸色不好看，马上知趣的闭上嘴。

「我看眼。」石硕接过手机，看见一个瘦削丶满脸尖酸像的女人正在侃侃而谈。

她的口才还是很好的，说话连贯，思路清晰，极有蛊惑力。

只是她说的事儿只是听起来有道理，但却根本无法细想。

尤其是说到全国只要8000多亿就能实现免费医疗的时候，石硕差点没乐出来。

这也太扯了吧，就这点钱，都不够给全国医生护士开工资的。

「石主任，您肯定觉得不对，但……」

「石主任，您在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便传来，石硕打了个哆嗦。

罗浩！

竟然是罗浩！！

我艹，现在经济下行丶消费降级都这样了麽？

罗浩这种拿到三青丶眼看着十年之内就能当选院士的年少俊杰竟然也来给宠物做手术？！

石硕一怔，手里的一次性纸杯晃了晃，直接脱手。

一只手伸过来，稳稳的握住一次性纸杯。

在间不容发的瞬间，石硕隐约看见那只手做了几个细微的动作，抵消掉里面茶水的荡漾，让一切都像是没发生似的。

电光石火间，一次性纸杯里的茶水竟然半点都没洒出来。

「小罗，怎麽是你？」石硕瞠目。

「我也不知道，平时我和这里没什麽联系。」罗浩挠挠头，「陈勇偶尔来。」

原来是这样，石硕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一松。

他很清楚什麽人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为了来我宠我爱这种全国连锁丶省内顶级的宠物医院做手术，石硕还特意找到林大的教授，「考」了一个兽医证。

就算是其他医院和自己级别一样丶技术水平差不多的专家想要进军宠物医疗，也得考虑一下证件齐不齐的事儿。

但罗浩……

人家师从兽医界的泰山北斗夏老先生，兽医证不要太简单。

水平丶资历，无论从什麽角度来看，罗浩都比自己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罗浩还有精力拿到7个执业证。

一刹那，石硕万念俱灰。

一年能挣百十来万的活儿竟然这麽没了，他沮丧到了极点。

「咦？石主任您看这个呢，别看，有毒。」

「罗教授，我觉得她说的对啊。」宠物医生反驳道。

「害，耶伦，那个老太太来中国，组织的饭局，把一堆接受美国基金会资助的钉子叫来一起吃饭。其中就有她，然后她就出来跳，说什麽过度医疗。」

罗浩笑了笑，「一个物理学学士学位丶美国匹兹堡大学经济学硕士和博士学位的人，说医疗？你竟然还信？信不信把咱们道里区每个人380的医保交给她，一个月内，她就能让脏器移植大面积铺开？」

「……」宠物医生无语。

但他只是不说话，表情上来看根本不服气。

免费的最贵，这道理没人不懂。

可真落到自己身上，谁还不想贪个小便宜呢。

人之常情，罗浩也没觉得宠物医生有什麽不对。

「石主任，您上的手啊，难做麽？」罗浩微微躬身，对石硕的尊重溢于言表。

「难做，你也小心点。」石硕对罗浩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我试试，巴西龟还麻醉呢麽？」

「嗯，我建议外科手术，他们说请了专家，没想到是小罗你。」石硕乾巴巴的笑道，「害，我哪有时间，就是偶尔来玩玩。」

玩。

这话说得有点轻佻，但却像是一颗定心丸，让石硕放了心。

「叔儿。」罗浩弯腰，凑到石硕耳边轻声叫道。

石硕一怔，旋即心头温暖，仿佛回到了去年自己接受林语鸣的邀请，去东莲矿总飞刀，并且准备「顺便」提携一下林语鸣外甥的请求的那一刻。

「我就是来看看，以后您有要会诊的，直接给我打电话。」罗浩弯着腰，像是和一个排面极大的老专家汇报病史一样。

「您别客气。」

罗浩简单说完，脸上的笑容温暖和煦，不管里子面子都给的十足。

「……」石硕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