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了滚进床底的橡皮,重重地往床上锤了一下。
明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熟悉往往可以带来安全感,但她就是感到了烦躁。
保留的唯一冷静大概是她跟母亲说,她只是出去散散心,两个小时内回来,不走远,而且有人陪。
母亲没有反对。
和音在手机通讯录里来回翻了翻,犹豫了一会后按下通话键,耳边几声「嘟嘟」后被很快接通。
“我想离家出走,”她感到了一股害怕被对方责怪的心虚,语气便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可以来接我吗?”
甚至还有点本人没有意识到的可怜味道,“我只有两个小时。”
七濑和音站在房间窗户边,看到出现在她家小院围墙外的人时非常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儿童读物里的「莴苣公主」。但她没有长长的头发可以让他爬上来,跑下去站定在他面前的时候甚至都有些喘气。
但因为对方在额角沁出一点细汗的情况下并不显得狼狈。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请来到家门前朋友进去坐坐并不礼貌,好在随身携带纸巾是她的好习惯。但佐久早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被邀请进去好好招待,接过纸巾,“走吧。”
七濑和音对于自己要去往哪里毫无头绪。直到她在过斑马线时被人及时拉了回来,撞在她身后人的胸膛上,很快又分开了。
她抬眼看了一眼信号灯,十分笃定自己哪怕在神游也有好好遵守交通规则,“他闯红灯。”
“……”好吧好吧,生命安全问题确实不容马虎。在他不赞同的目光下她的底气就像被扎破了小口的气球,慢慢蔫了。
绿灯已经开始在闪烁了,提醒音的劲变得急哄哄的。佐久早可能是不放心,觉得过马路还能走神的人说话没有什么可信度,拉着她的手并没有立即松开,扣在她的腕骨上带着人顺利地过了这一段后才放了手。
——
他们坐在公园里的横椅上。
头上是长得郁郁葱葱的庞大树冠,叶缝抖动,发出清脆的风哨声。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出来不愿意跟父母或者和久一起。
和音想了想,可能这就像出去旅游,跟朋友结伴出去和跟家人一起总归感觉是不一样的。而为了让他们放心,她需要找一个人来陪着自己——虽然她更希望可以自己一个人。
她低头瞄到了自己腕上的表,她已经浪费了至少四十分钟在毫无目的地走路上。但她仍然还没有找到自己坚持出来这一趟的原因。
——四十分钟!她忽然一惊,转头注意到身边离自己不过两拳距离的佐久早圣臣,她在这四十分钟里几乎完全没有跟他说过话,就像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自己得以离家筹码的工具人——冷漠无情地仿佛是个渣男。
微微刺痛的良心使她从神游天际混混沌沌的状态中稍微清醒过来。
“抱歉。”
今天天气特别好,阳光直直倾泻下来,微醺的暖度,被密密丫丫的绿叶筛落下来的,都闪着金色的细光。公园里还有几个小孩子在踢球,笑声熙熙,圆球落在地面有厚实的轻击响动,活泛地能勾起童年里课间玩耍的记忆。
那颗球滚过来,碰到她的脚骨碌碌停了,那边的小孩大喊着「姐姐帮我们踢回来」,和音起身。虽然她并不会踢足球,但简单地把球踢回他们所在的方向这点准头还是有的。
她起身后就比他要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