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府,没有戒备。”
前厅宴席早已散去,今夜无星无月,处处可见的描喜大红灯笼随着渐起的夜风晃动,照得一旁的婆娑树影影影绰绰,如同鬼魅。
春夜,风卷着水汽扑在人的身上,有些潮,像是要下雨了。澹郢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欲要披在主人肩上,却被他抬手止住,说了声:“不必。”
钱府很大,几乎赶得上一个刺史府,富贵外露,檐牙柱角无一不精,雕梁画栋更是描着金漆,皇宫瞧着都比这里简朴些。
风穿过长廊,枝叶簌簌晃动,惊动了树上的老鸹,“呱呱”叫了声扑棱棱冲上天际,除此之外,整个钱府一片死寂。
白日里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都不见了踪影,除了走廊上的灯笼,没有房屋燃灯,这偌大的府邸仿佛是空的。
澹郢收回了自己的衣裳,紧紧攥在掌心,没穿回去。
“该是亥时了吧?”
“大人,快到子时了。”李策答道。
“这是有宵禁啊。”户斐饶有兴致道。
“正是,”李策用折扇隔开随风飘荡的廊下璎珞,四处观察,道:“我来时就被告知亥时后府内不允许出门,最先些日子有人监视,后来人撤走了我才能出来转转。”
户斐思忖少顷,道:“澹郢。”
“属下在。”
“去看看这府里还有喘气的没。”
澹郢犹豫了下,没动。
户斐没看他,轻飘飘道:“忘了,我使唤不动你了,也罢,换明炤过来吧。”
“没有,”澹郢快速接口:“属下这就去,主人不要乱走,属下很快回来。”
户斐没吭声,肩头微微一重,他侧头看,澹郢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那件黑色外袍披在他的肩上,替他挡住了初春的风。
李策把他们的举动看在眼里,试探着问道:“大人,咱们回去等?”
户斐拢了拢外袍,摇头道:“去钱老爷那儿瞧瞧。”
钱老爷今年有六十了,按着凉州的百姓描述看来,是个极其吝啬的有钱人,路上走路遇上一枚铜板也要弯下他那全是油水的粗桶腰捡起来,塞进肥肉*里带回家。
凉州人戏称,他生意做的大全是靠他抠门抠出来的,这人爱财爱色,长了一副白胖肾虚的虚浮模样。
“我来钱家这么久,只刚来时见过一回钱老爷,确实是胖的有些离奇。”李策走在户斐身侧,道:“只是我就见了那么一面,再去拜访就都是避而不见了,说是病重。”
暗香幽浮,转过一个廊角,一片冰蓝色瞬时映入眼帘。
今夜无天光,这花园里也没燃灯,能清晰看见这花海的原因是——花本身就会发光。
风拂过,如冰蓝色的海浪一样漾出波纹,美得不可方物。
李策忙道:“大人当心。”
户斐用帕子遮住口鼻,俯身隔着衣袖摘了一朵下来,放在眼前看了会儿,道:“这就是冰曼兰?”
李策苦笑:“说来惭愧,我本不认得这花,不慎中了这花的药性,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差一点就跳了湖,这花似乎有……”
这花只在夜里开,花香有迷人心智的效果。只用少量倒是没什么,长期放在身边养着,人很容易上瘾,严重了会陷入癫狂,迷失自我,简而言之,会变成疯子。
这花在中原少见,户斐也只是在孤本上偶然见过。这钱府一养就是一大片,着实诡异。
穿过这花园就是钱老爷的住处了,户斐正要将花扔了,面前突然落下一道黑影。
是澹郢回来了。
户斐望着面前的男人,眸子闪过一丝兴味,慢条斯理地问:“可查到什么?”